红绿灯是人类交通史上最为伟大的发明之一,它用最为直观鲜明的灯光信号控制着城市脉搏的起伏。
1868年12月10日,第一盏信号灯在伦敦议会大厦的广场上点亮。这盏信号灯是煤气灯,灯柱高7米,顶端挂着一红一绿两盏提灯,需要由当值的警察手动进行切换。不幸的是,这盏信号灯只正常运作了23天,煤气灯的突然爆炸使一位警察殉职。它也因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到了1914年,交通信号灯再次出现在美国克里夫兰市的街头,它有红绿两色,由电气控制,已经与今天的红绿灯非常接近。
三色信号灯最早出现在铁路系统中,其中黄色代表着谨慎。1920年,美国警察威廉•波茨发明了第一盏红黄绿三色、四方向的交通信号灯,并将它安装在底特律伍德沃德大街和福特街的交界处,其三色灯光的含义与今天基本一致。
1923,中国的第一盏交通信号灯出现在上海的南京路上。
交通信号灯伴随着20世纪汽车工业的大发展,迅速地占领了全世界的路口。表面上,红绿灯的发展陷入了停滞,它简洁古典的设计似乎已经没有了改进的余地,但在司机与行人看不见的地方,对交通信号灯的变革仍在继续。
1917年,世界上第一个实现交通线控制的系统出现在美国盐湖城,它把一条道路上6个连续的交叉口的信号灯用电缆联接,使用手动开关进行集中控制。在此之后,更多的线控制系统被开发出来,比如同时式、交变式、推进式线控制系统,它们都依靠机械联动。
到了20世纪的50年代,线控制系统的效率已经无法跟上汽车保有量增长速度的需要,美国开始在丹佛市试验用电子计算机对道路网各交叉口的交通信号进行控制。与此同时,对交通系统的研究也逐渐成为了一门独立的学科。
如今,中国常见的交通控制系统分别为来自英国的SCOOT系统与来自澳大利亚的SCATS系统,它们都属于第二代交通控制系统。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汽车保有量的不断攀升,诞生于七八十年代、垂垂老矣的SCOOT系统与SCATS系统已经逐渐难以应对日渐复杂的中国路况。
堵车已然成为中国大都市的痼疾。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交通信号灯与SCOOT系统的故乡,英国也饱受堵车的困扰。
美国交通数据分析公司Inrix发布的报告显示,在高峰时段,英国司机平均每年要花费31个小时来应对交通拥堵,这让英国损失了数十亿英镑。2017年,英国所有汽车司机的交通拥堵直接和间接成本总计超过377亿英镑,平均每名司机的成本为1168英镑。
作为车轮上的国家,美国的情况更为糟糕,全球最堵车的10个城市中,有5个城市都位于美国。美国的洛杉矶是全球最堵车的城市,这是它连续第六年蝉联这个称号。2017年,在交通拥堵高峰时段,洛杉矶的司机平均要花费102个小时应对堵车。
拥堵是个世界难题,为了解决它,全世界的政府与企业做了很多尝试。在所有的尝试中,共享出行、无人驾驶与城市大脑被视为三个最有潜力的方案。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这三种方案最终指向的可能是同一个答案。
在中国AI领袖人物之前对驭势科技创始人吴甘沙的专访中,吴甘沙就曾指出,无人车往往是跟共享经济结合在一起的。相比于私家车,无人车更适合承担共享的无人驾驶出租车的角色。当我们绝大多数的出行里程通过共享车辆来完成的话,外面道路上的车辆一定会大量减少。
然而,对于无人出租车而言,一个新的问题是车辆的调配。如何让有限的车辆承载最大的运力,以满足大多数乘客的需求,这需要一个强大的调度系统来实现。这也是城市大脑需要扮演的角色。
在城市大脑的研究与应用上,阿里与杭州市政府已然走在了前列。2016年4月,阿里巴巴技术委员会主席王坚在云栖小镇提出了城市大脑设想和架构,并与杭州市政府达成合作,让城市大脑在杭州落地。
为此,《中国人工智能之路》选择了王坚作为我们下一个对话对象,和他一同探讨人工智能在各领域可能给中国社会,甚至给整个人类社会带来的改变、福祉与困惑。
王坚表示,阿里研发城市大脑,是为了给阿里的云计算技术提供一个全新的落脚点。在王坚看来,视频是目前尚未被处理的最大数据集群,且与交通的关系也最紧密。城市大脑将监控视频与交通调配智能地关联起来,将为解决拥堵问题提供新的可能性。
王坚表示,今天中国大部分城市的交通控制系统,实际上是悉尼的交通控制系统(SCATS系统)。SCATS系统的一个字母S就是代表悉尼(Sydney),然而,悉尼这种城市的交通复杂程度远远没有如今的中国都市高。城市大脑将会取代这些老旧的系统,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王坚表示,一座城市中,主干道所占的面积约为20%,如果把支路全部算进去的话,大概是25%。而采用城市大脑,将能为城市节约5%的道路用地,这将产生巨大的效益,也将为抑制房价作出贡献。
谈及无人驾驶,王坚认为这种改变并不是真正的变革。他认为车最了不起的是轮子。当有一天路上跑的都是没有轮子的车,那才是车的真正变革。同时王坚也表示,城市大脑是将道路上的空间资源、时间资源、人和车组合成一个整体,进行统一调配的系统。因此,如果无人驾驶真的到来,城市大脑也是自动驾驶的重要基础与保障。
谈及时下火热的区块链,王坚认为,互联网将被彻底重构,区块链将成为互联网重要的组成部分。王坚预言,区块链将被用于数据价值的交换。未来,我们可以相互不交换数据的前提下,实在现对数据价值的交换。
以下为对话实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红绿灯与摄像头的距离
毕啸南:当时是什么一个环境和背景出发,您想去给杭州做城市大脑的这么一个项目。您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
王坚:当时出发的原因比较简单,主要是从云计算这个角度来考虑的。今天云计算的天花板是看得见的。如果撇开所有其它东西不讲的话,今天的云计算就是左手倒右手,就是把原来不是在云上的东西搬到云上来。尽管效率得到了极大提高,但是这就是大家可以想象的全部了。大家并没有创造出新的计算的需求出来。所以我们当时想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下一个真正的、以前没有的计算需求在哪里?当然大家都知道,就是数据的处理,那么最大的且没有被处理的数据是什么?我觉得今天毫无疑问就是视频。
第二个当然是说,在全世界也好,中国也好,视频是跟交通联系的最紧的,同时交通也是城市,甚至是人类最大的问题之一。交通问题浪费了无数人的生命。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碰巧杭州有了这个条件,让我们去尝试这件事情。这种条件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
毕啸南:我们说得更具体一些,可能很多观众看了这期节目之后,就会投身这个产业。您刚刚也提到了管理系统,控制系统,就是它其实是分哪几个核心方面的?
王坚:我觉得至少可以分几个东西,其实大家都不知道的是说,今天中国的大部分城市的交通控制系统,实际上是悉尼的交通控制系统。SCATS系统,实际上这个S就是代表着悉尼的第一个字母。但是悉尼这些城市的交通的复杂度是远远没有中国那么大的,这些系统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都会被替代,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第二件事情,城市大脑会重新定义城市的摄像头。因为当我们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发现,路上那么多摄像头,但每个摄像头上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
今天如果想了解一个路口的交通状况,只有摄像头看得最清楚。它不仅不会漏掉任何一辆车,它还会知道你这个车是左拐还是右拐,所以摄像头是一个能够完整地了解这个东西的一个基础,这是一点。
第二点,交通数据是不完善的,今天全世界的城市里边,没有一个城市它真正知道所谓的交通情况。一个城市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给你提供有效的管理?这是不可能的。
大家以前对红绿灯的认识是不够的。其实认真想一下看,我们整个的城市在交通上,撇开车本身以外,它就是两个非常重要的资源之一。路就是空间资源,红绿灯本质是管着时间的资源。当你不知道交通情况的时候,你自然就没有办法来优化你的空间与时间资源。
毕啸南:一旦每个城市都以这样的一个系统在运行的话,它涉及到相关的隐私问题吗?
王坚:我觉得会涉及到,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从几个角度来考虑。我觉得第一个问题,就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摄像头就是在那儿了。
第二个处理交通数据的时候,其实也不涉及到太多的隐私。而且用机器看比让人来看更加安全一点。今天的问题,不只是一个保护隐私的问题,还有一个保护社会资产的问题。
毕啸南:按照我们这个系统运行的话,怎么能够保证它的精确性,200%的没有问题。比如说我们这种通过数据来自动调控红绿灯,万一突然间出现了车祸,责任归谁?
王坚:在我们整个的考虑里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就是责任不转嫁。交警该负责的,就应该交警负责;设备厂家要负责的,就是设备厂家要负责。责任不清楚,公共秩序是没有办法维护的。这是一个原则。
第二个今天整个红绿灯系统,已经非常不适应城市现在的情况。从这个角度,城市大脑只会比它好,不会再差了,也不会增加原来红绿灯以外的问题。
第三个无人驾驶的问题,现在的红绿灯系统也是非常不适应无人驾驶的。我甚至有一个怀疑,就以现在的交通管理的体系,或者说是一个没有城市大脑交通的管理体系,把一辆无人车硬塞到城市里边,这是否合适。
数据的价值犹如“新大陆” 重塑未来经济形态
毕啸南:现在就有个具体的问题,现在在中国,或者是我们说得更小一点,在你的城市大脑项目当中,是到了一个由单兵作战,向系统型运转的这样一个关键节点上了吗,还是你认为还需要再几年?
王坚:我觉得是已经到了,为什么到了呢?交通里面有四个非常重要的元素,过去实际上是没有关系的,那现在变得有关系了。
首先就是红绿灯跟摄像头这两个元素,这是感知与调节的部分。第三个就是车,第四个元素是人。过去这四个元素其实是分裂的。
没有城市大脑的时候,过去所有人的努力,都是希望把手指跟脚趾连在一起,但如果手跟脚要靠自己协调,这个人的身体是永远不会协调的。人的身体能协调,是因为有大脑。
现在我们的一个城市,这四个元素的所有的协调,都是希望把它们的手指跟它的脚趾连在一起,这是个非常大的问题。我想用一个大脑把这四个元素联系在一起,这会发生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如果自动驾驶有未来的话,那我觉得城市大脑也会是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保障基础。
城市大脑实际上是把一个城市的道路的空间资源、时间资源、车辆与人,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作为一个整体来工作。
毕啸南:在不同的城市之间,我们这套系统一旦设定之后,它就可以复制到各个城市,还是说需要针对不同的城市,进行不同的设计?
王坚:我觉得从架构角度,应该就是复制的,但每个城市不一样是因为它数据不一样。所以我想就是说,就像人的这个大脑一样,其实大脑你如果是从生物学的结构,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因为你看的书不一样,你想做的事情不一样,慢慢地大脑就开始不一样了。
所以我为什么要讲城市大脑这个事情,实际上是告诉大家,城市是需要这么一个物理的结构的,而这个结构应该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城市本身运作方式不一样,实际上最后是不一样的。
毕啸南:可是我觉得里面还涉及到一个非常核心的,是一个规则和方法论的概念。像你刚才也提到了,就是数据资源可能像土地一样,会成为重要的一个概念,在未来这种数据资源,它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合理、合法和规则的交易模式是最科学的呢?
王坚:对,这也是我觉得互联网的未来。
上一波互联网其实是创造了数据资源这件事情,这点可能大家都没有把这两件事情那么紧密连在一起。互联网让我们有了今天那么丰富的数据资源,没有互联网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倒过来讲,当互联网创造出那么多数据资源以后,那我自己觉得互联网要有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才让这个数据资源可以被充分的使用,现在的互联网是没有办法被充分使用这个数据资源的。
我自己的感觉是,互联网会被彻底的重构。
第一个,从物理的角度,互联网会从地上搬到天上,地下的光缆变到天上的卫星了。因为这是唯一的、可以想象的,让互联网覆盖地球每一寸土地的方法。
第二个,我觉得更有意思了,跟今天大家可能谈的热闹东西有关系,是关于区块链的事情。大家讲区块链的时候现在都愿意跟虚拟货币连在一起。但我觉得如果你认真去研究一下区块链的话,你会发现它是将来互联网的非常重要的一个肌理。
它不是一个应用层面,或者是一个行业层面的一个肌理,它会变成互联网的一部分,这样的一个肌理。它的价值在什么地方,就是回到你刚才那个数据的问题,就是使得我们有可能在相互不交换数据的前提下,交换数据的价值。这个是要在整个互联网的规模上来做的,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可能在下面的三五年就会开始。
这样的话,刚才你讲的隐私问题慢慢就没有了,因为它其实不是在交换数据的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