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孔:美国马里兰大学运输工程博士,现任台湾大学土木工程学系暨研究所教授,台湾中华智慧型运输系统协会副理事长,两岸知名的智能交通领域专家。
张学孔教授作为两岸最早从事智能交通研究和产业化推进的学者之一,自上世纪末就开始推动两岸智能交通业界交流与合作,并在2004年担任过同济大学访问教授,亲历两岸智能交通发展变化,为推动两岸智能交通协作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在国内的智能交通峰会和论坛上,我们经常能够看到张教授的身影,聆听到他的演讲,不论是学术交流,还是商务沟通,总能让与会者有所收获。张学孔教授是两岸智能交通业界交流的一座桥梁,更是两岸文化交流的一面旗帜。
张教授经常来往于两岸以及新加坡、香港、澳洲等亚太地区,视野宽阔,见识颇丰,对智能交通未来发展态势、两岸智能交通产业发展方向捻熟于胸,因此,我们的采访内容也极为丰富,从两岸到整个华人世界,从发展特点到发展趋势,张教授侃侃而来,为行业奉献大智慧。
智天下,而行万里路
智慧交通:近一两年,您的工作重点是什么?取得了哪些进展?
张学孔:在台湾,我的工作重点之一是基于台湾科学委员会的奖助、持续以台大先进公共运输研究中心团队进行公共交通之研发,包含公共交通路网优化、TOD策略、快速公交和常规公交之运营整合;而在智能车辆调派方面建立了以云运算为基础的车辆调度运营服务方法获得美国专利。同时,我也有幸协助台北市、新北市、新竹市、台中、台南、高雄等地方政府研拟并推动绿色交通发展政策。我本人在2013年11月也出版了新书--《绿色交通-慢活友善永续》。
在两岸方面,我持续担任全球环境基金(GEF)"中国城市交通发展战略伙伴关系示范性项目"的特约专家,和发改委与世界银行专家为19个伙伴城市组织教育训练课程、技术研讨会以及国际城市技术参访,提升了组织整体在可持续城市交通决策和技术能量。同时,再次受聘为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客座教授,持续协助Volvo教育和研究基金会赞助建立之"中国城市交通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培训和项目审查。
此外,在过去两、三年也持续参加两岸智能交通会议,去年和深圳智能交通行业协会、交通运输部智能交通系统中心共同发起两岸四地智能交通论坛,同时也持续安排大陆几个来台考察城市公共交通、智能交通的专业团队,包括济南、长春、扬州、重庆、武汉、深圳、北京等地的官产学界同仁,大家交流热烈,也促成了两岸技术合作。
在国际上,持续协助亚太智能交通论坛和世界智能交通大会之理事会、议程委员会和年度大会与技术展览等工作。此外,自2006年开始协助印度城市公共交通的发展,近年在智能交通应用和印度一卡通及其全球环境基金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项目担任审议委员,而在去年也取得具体进展,台大先进公共运输研究中心将结合产学和运营机构的专家,协助培训印度城市公共交通和智能交通专业人员。2013年,为在台湾成功的举办东亚运输学会学术研讨会提供协助,并协助台北市政府争取到了2016年全球自行车城市大会主办权,这是该会第一次在亚洲举行,充分体现了主办方欧盟的自行车联盟ECF对台湾的认可。
"台"为鉴,而知己不足
智慧交通:您是否认同近五年来,台湾智能交通发展的最大成果是台湾ETC实现全覆盖,并开始向其他领域延伸?
张学孔:台湾ETC可以说创了好几项世界纪录:(1)超过1000公里的高速公路落实应用e-Tag和图像处理(ImageProcessing)执法系统,并达到多车道自由流、依里程计费之目标;(2)从红外转向RFID,这一转变是全世界都没有先例,对系统的准确度要求之高,权衡系统改变所需要负担的成本都需要政府做出正确的决策,但此技术上的转变是正确的决定,而此技术移转也是在公私合伙计划(PPP)框架内由政府和远通电收公司共同完成;(3)负责的远通电收公司已经开始展开其他应用和技术输出。
但过去几年在台湾不只是ETC取得了成功,其他值得一提的智能交通成果包含:(1)多卡通政策让全台四种主要的智能卡能在各地使用在高铁、捷运、公交、停车收费、以及成为电子货币包做小额消费;台北、高雄两市结合一卡通与公共自行车预约和付费系统,让民众更方便的使用公共自行车的服务;(2)聪明巴士完成全覆盖,包含市区公共汽车、区域巴士、长途客运之智能票证、动态讯息等系统与服务;(3)高速公路全线行车信息和预定到达时间通报系统完成建设并正式启用;(4)公路总局结合空间信息科学、气象、水利和智能交通等技术建立公路防救灾信息系统,提升整体防灾、实时通报、救灾和资源整合调派之时效与能力。
智慧交通:台湾智慧巴士现在取得了哪些进展?
张学孔:智慧巴士在台湾主要城市完成了全覆盖,让民众能运用电话、网络、手机以及各大场站的信息柜台实时查询所有客运车辆以及各车站的到达时间、巴士是否有残疾设备以及接驳换乘等讯息,而各运营公司除了进行动态派遣和车队管理,亦能运用检测设备提升整体行车安全。
智慧交通:请问智能手机的普及,对于智慧巴士的发展有哪些影响?
张学孔:智能手机在都市地区之应用已经超过75%,因而除了众多查询动态讯息APP之开发,相关之公共交通整合应用和票证预约APP功能,也都让民众对于公共交通服务产生更大信赖感。
智慧交通:台湾的智能交通发展依然是由政府驱动为主,您是否认同?
张学孔:台湾ITS过去20年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确是由政府主导以试点计划推动相关示范项目,同时着手进行整体发展政策和纲要计划之研拟和相关标准订定。
第二阶段则是交通部门开始编列正式预算分批补助地方县市政府推动ITS建设,同时衡酌国际技术发展趋势、跨域整合需要,以用户为导向编修发展政策纲领;当然,资源较丰富的台北市和高雄市政府则是较早投入,在没有中央资源赞助下已经积极结合民间力量共同推动智能巴士、电子票证一卡通、交通控制计算机化等建设,并获得具体成果,这些成果也间接刺激其他县市政府推动相关项目,同时许多推广应用之经验亦能反馈给交通部门和其他县市政府。
第三阶段则是以前两阶段之成果,配合智慧岛、行动台湾、观光旅游以及节能减碳等上位建设计划和智慧城市之理念,联合交通、产业、经济、科技等部门持续推动ITS相关建设,其中车载资通或称汽车电子商务相关技术之产业亦在经济部门协助下,形成台湾车载资通产业协会(TTIA),并基于台湾优质的信息通信技术(ICT)将交通服务和车载资通产业应用整合,形成发展优势。
智慧交通:台湾智能交通发展是否有尝试过多部门协作,或者成立统一领导机构领导?
张学孔:的确,在台湾和智能交通相关的包含交通、经济和科技等部门,而最早推动ITS应用当属台"交通部"基于优质服务理念来进行示范,并补助地方政府推动各项建置计划,而"经济部"基于ICT产业发展,并认知台湾囿于发展规模,必须要思考产业与技术输出、进军国际市场,因而结合产业力量成立资通讯产业推广办公室(TelematicsPromotionOffice,TPO)。因此,在过去六、七年积极推动两岸汽车电子商务相关之搭桥计划以及和欧盟、日本、美国等车载资通产业结盟,均是其能整合产业力量、促成国际合作。ITSTaiwan和TTIA携手共同参加亚太和世界智能交通大会,也象征交通运输服务和ITS产业之结合。
智慧交通:香港、新加坡、台湾与大陆之间,智能交通发展存在哪些同异?
张学孔:大陆幅员广大,各地智能交通发展与应用成果差异颇大,若就整体发展和民众真实感受而言,台湾在华人世界ITS的发展应用还是相对较为成熟。然而,这些华人社会各有其特色,例如,香港有八达通智能卡成功项目、新加坡有全球最佳的ERP电子收费系统、澳门则积极汲取香港和台湾经验推动一卡通、智能公交和卫星派遣出租车服务。
共携手,而谋未来
智慧交通:就您在大陆的经历来看,最近几年大陆的智能交通发展特点有哪些变化?
张学孔:总体来说,大陆智能交通发展极快,取得了不少成果。就我观察,有这么几个发展特点:
1.开始重视产品质量、重视可持续发展的议题,同时也开始对于系统建设和维护管理视为同等重要。
2.ITS产业重视国际接轨与合作,并已具备系统集成能力,不只争取大陆超过万亿亿的大陆和华人市场,更积极布局,通过共同合作和国际车辆、通讯、物流、网络平台等争取全球智能交通的商机。
3.中国移动等电信运营商开始积极参与并与各地方省市合作推动ITS的发展,在4G的运用和5G发展的战略布局,都显示这些运营商的旺盛企图心。
4.大部委改革后,交通运输部除了大交通的智能化运用,也同时结合省交通运输厅、市交通运输委员会整体提升智能交通在城市推动的力道,也能在城乡一体化战略思维下让智能交通能打破行政阻隔。在这些努力下许多城市在智能交通信息指挥中心的建制、一卡通智能票证系统、公交信息和车内车站动态监控系统、出租车管理等等都有具体的进展。
智慧交通:就您来看,大陆近五年智能交通发展最重要的三项成果是什么?
张学孔:我的观察有下列具体成果:1.一卡通付费系统SmartCardPaymentSystem,不论是在高速公路不停车收费系统或是城市公共交通票证系统均有具体成果;
2.车辆导航服务Navigator,该系统在信息收集、融合、发布方面均有具体成效,尤其各大车厂推出差异化信息服务,同时结合Google等网络平台提供更人本的动态信息服务;
3.公交动态信息与视频应用,基于大力推动公交优先之国策和确保公共交通乘客安全的目标,应用智能交通技术提供实时到站信息和车内动态情况是过去几年自济南公交4G应用示范项目后具体的成果;
4.城市交通信息管理指挥中心,在市级政府、交通运输委员会努力之下,许多城市建成交通运营指挥中心,除了进行动态交通管理和各类公交车辆派遣,亦可提供民众查询各类乘车和换乘信息,未来亦能对于民众提供更好的出行方案选择。
智慧交通:近年来,大陆智能交通发展偏重于交通管理执法,请问台湾是否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在项目的设计、施工、评估三阶段分离方面,台湾有哪些经验?
张学孔:大陆公安交警类似日本交警扮演角色,除了从公安部一条鞭指导在高速公路动态执法、车辆违章管理、城市道路交通信号与执法智能化等方面取得丰硕成果,其在智能交通自主研发能力方面也有具体成效。台湾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进行改革,将交警职责专注在交通安全和执法方面,因此交警在智能交通执法方面是经过严谨采购过程、依循规划设计、施工建置执法系统,而偏向交通管理方面的功能则依功能和行政管辖回归交通部或地方政府交通局处负责,而考虑专业需求和可持续财务的问题,台湾的城市交通控制和信息服务中心则在建置完成后委托专业经营团队驻站管理。
智慧交通:就您观察,台湾企业参加参与大陆智能交通产业的发展情况如何?您对两岸协作推动智能交通发展有哪些建议?
张学孔:两岸应积极携手合作共同争取国际商机,对于台湾企业有下列建议:
(1)慎重选择合作伙伴,大陆官、产、学界由过去追求有就好的价廉产品和服务到现在强调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是个非常不容易的过程,我们台商要把握机会和大陆这些优质厂商合作,除了参与大陆ITS项目,更能应用台商全球服务的经验,打入国际ITS市场;
(2)掌握城市群智能城市、物联网、快速公交、物流、电动巴士、智能交控、交通信息管理指挥中心等示范运行项目,累积实战和地方政府合作经验,期能将示范运行推广到其他城市;
(3)将台湾成功和失败经验完整传授给合作单位,共同创造更优、更广、更深的合作商机;
(4)两岸合作必须放眼国际,两岸合作除了制定华人智能交通相关规范,也能共同在国际学、协会和标准委员会合作,让ITS产业能掌握先机甚至进一步主导产业标准的订定。
大智慧,应有大视野
智慧交通:台湾智能型交通运输协会是亚太地区最有影响力的智能交通行业组织之一,请问,协会在2014年将有哪些举措和活动,来促进台湾以及两岸智能交通行业发展?
张学孔:今年我们除了按例组团参加在新西兰的亚太ITS论坛和美国底特律的世界智能交通大会议,另还将参与多项两岸交流互访的相关活动:
参加在深圳举行的中国城市智能交通论坛(6月上旬);
协办第十三届两岸智慧运输学术研讨会(武汉理工大学和台湾淡江大学发起,今年八月中旬将在无锡举行);
组团参加中国智能交通年会(往年均由本会理事长或副理事长受邀在大会上做专题报告);
主办第二届两岸四地智能交通论坛(延续去年在深圳发起之会议,今年十月将在台北举行)。
智慧交通:如何看待全球范围内智能交通产业的发展?智能交通产业的发展未来将由什么类型的企业推动?
张学孔:全球智能交通产业应会有更蓬勃的发展,其中提升交通安全、公共交通倍增、智慧城市等三项与交通政策和基础建设相关的推广活动,将对于ITS应用和建设规模产生重大影响:
1、提升交通安全:联合国联合世界卫生组织推动全球因车祸死亡人数减半运动已经获得国际一致支持,每年因车祸死亡人数超过130万人,因车祸死亡和伤残的造成经济损失全球将近3%GDP,因而联合国倡议在2020年能够通过车辆工程、道路设计、公共交通、驾驶行为、先进执法等技术与方法来减少一半车祸死亡人数。其中日本ITS协会甚至提出要让日本在2020年没有人因交通事故而死亡、欧盟ITS协会更订立零事故之ITS发展目标,美国和澳洲则订定具体减半行动方案。
2、公共交通使用倍增计划:国际公共交通联盟(UITP)发起倍增计划(PTDouble),期望在2020年全球公共交通使用比例能实现倍数成长。
3、智慧城市:全球城市推动智能城市的基本目标是期望在食、医、住、行、娱乐和政府服务等方面,能运用资通讯科技和大数据技术整体降低能源消耗、降低污染、提升各个系统效率与服务质量,而其中智能交通又是智慧城市非常基础、必要的工作,而智慧之目的是在永续发展,因而也有许多论坛直接喊出智慧绿色城市(SmartandGreenCity)。
然而,ITS在亚太和全球之发展,除了上述因应整体发展趋势以及各国公部门资源投入,未来的发展也必须注意下列技术、平台和潜在运营商之投入与合作:
1.全球定位系通GPS已不是独一无二,中国北斗、欧盟伽利略(Galileo)和俄罗斯GLONASS将在商业运用上形成竞争,此应有助于空间讯息科学之应用以及车辆导航方面之发展。
2.各类平台如Google和智慧手机将使个人行动力(PersonalMobility)推向极致,而搭配各种APP之应用和在线付费,此平台将可提供多元整合的交通服务以及客制化的交通服务。
3.电信运营商在4G甚至迈向5G的发展,其将直接跨入智能交通服务,首先是应用云运算和大数据分析能力并配合智能手机之应用,提供交通管理、车辆调派、动态信息、预约服务,并结合在线付费等功能,而4G乃至5G之应用将对于公共基础设施之提供、管理功能、人员配置等,都将产生巨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