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语
驾驶人换道操作不当会使车辆成为移动路障，不仅影响通行效率造成拥堵，还增加了交通事故发生几率。事实上，标线作为控制交通流的重要手段之一，在引导驾驶人正确、顺畅换道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如何参考英美等国关于纵向标线的使用方法，真正让其发挥应有的作用呢？请看公安部道路交通安全研究中心特约专家、3M交通安全系统部首席交通安全教育与政策联络官官阳的分析。
纵向标线是控制交通流的重要手段之一
对于驾驶人来说，在多车道上行驶，知道让行规则，并能顺畅完成换道和交织，是一项重要的知识和技能，如果操作不好，就会成为移动路障，影响通行效率。当前，普遍存在的交通拥堵，以及很多交通事故，其实都和驾驶人的这一操作质量有关。
驾驶人改变行车道和行车排队顺序的操作需求，主要出现在以下情形中：
前方车道减少；
在交叉口前变换车道完成左转或右转；
路口接入后有来自其他方向的新车流汇入；
在高速公路和快速路上要驶入出口匝道；
高速公路和快速路上从进口匝道汇入主路；
所在车道前方车辆速度慢而导致换道超车；
所在车道前方车辆非正常停车导致变道需求等。
在上述情况下，如果处置不当，要么易导致交通事故，要么会造成延误和拥堵，影响主干道通行效率。为解决这一问题，建立通行秩序，交通工程领域很早就使用标志、标线、信号灯来控制交通流，其中，纵向标线就是控制交通流的重要手段之一。
近年来，我国越来越重视标线的使用，也是交通流旺盛增长导致的一种客观需要。目前，我国涉及车辆交织秩序维护的法规只有《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四十四条的如下描述：“在道路同方向划有2条以上机动车道的，变更车道的机动车不得影响相关车道内行驶的机动车的正常行驶。”那么，针对前文所述的七种交通流场景，应如何理解这一法规要求呢？要变道的驾驶人和在“相关车道”的驾驶人又应该遵循什么规则进行操作呢？要说明这个问题，就要从标线的不同形式与寓意说起。
纵向标线如何引导驾驶人换道？
道路上最基础和最重要的变换车道操作规则指示信息都是通过车道指示标志和车道标线传递的。一般标志竖立在路面上方或者路侧，更醒目，比较容易受到重视；而标线因为是涂（或贴）在路面上的，醒目程度远不如标志，容易被忽视。但从对驾驶行为的影响来看，标志只是点状信息，除了连续设立的部分标志外，没有线性轨迹的信息内容，而纵向标线以线性轨迹线影响驾驶行为，比标志更持续，更重要。事实上，很多具体的操作点标识和规则提示是通过标线完成的。
在国际范围内，影响驾驶人变换车道的标线形式主要是由黄、白两色，虚、实两种形式标线构成的9种组合，即：双黄实线、单黄实线、黄虚线、双白实线、单白实线、白虚线、点状白虚线、黄色实线虚线组合、白色实线虚线组合。
1纵向标线不同颜色的寓意
黄色标线在国际范围内的用法并不相同，欧洲和大洋洲更多用以警示，而在美国主要用来示意行车方向。在美国，黄色标线表示行驶方向一致的道路的最左侧边缘，跨过黄色标线，就是对向车道，也就是说如果黄色标线出现在驾驶人的右手，那么驾驶人就正在逆行。而欧洲和大洋洲，大多是用白色实线来区分车流方向的，黄色标线只承担一些警告和限制类任务，比如有的地方用来限制路侧停车等。
反观我国黄色标线目前的用法，掺杂了欧洲、大洋州和美国的用法，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驾驶人的认知混乱和由此产生的对交通规则的麻木。相比较而言，黄色标线仅用于行车道最左侧的思路更科学，路侧禁止停车和禁止跨越等，可以通过标线的形式来解决，不一定必须使用黄色。黄色虽然醒目，但用多了以后也容易失去重点。
2纵向标线不同形状的寓意
车道纵向标线的主要形状包括四种：双实线、单实线、单虚线、点状线。
双实线强调禁止跨越
双实线的含义，全球基本一致，强调禁止跨越和某种特殊限制，比如强调跨越过去就是逆向车流。所有国家都不允许跨越双实线借道超车，这和黄色单实线作用一样，但成本增加了一倍。双实线还有个好处是色盲的驾驶人也可以识别，因为很多国家色盲的驾驶人是可以开车的。有些国家，允许跨越双实线调头行驶和左转，如美国，有些国家则不允许。
单实线表示不鼓励或禁止跨越
单实线的基本意思是不鼓励（反对，discourage）或者禁止跨越（prohibit crossing），只是不如双实线的阻止作用强烈。与我国不同的是，很多国家允许在车流分向实线上调转车头行驶，或者大型车辆转弯半径过大时，可以穿越单实线借道完成转弯操作。通常情况下，在不允许越线调头的位置会有禁令标志明示，无标志的地方就是都可以允许调头，而是否可以允许调头，主要依据交通工程师对安全需求和当地交通特色需求来做出的判断。
虚实双线指示哪里可以跨越
当单实线无法全面表述规则时，会使用双线组合，比如虚实双线组合，一般是禁止靠近实线的一方跨越过来借道超车；如果是双实线，则是双向完全禁止。澳大利亚的规则是，如果道路中央是双白线，离你较近者为实线（连续），则不能越过该线超车（图1）；如果离你较近者为虚线，而且前面没有车辆，则可越过该线超车（图2）。
图1：实线一侧的车辆不能越线超车
图2：虚线一侧的车辆可以越线超车
美国是黄虚线和实线组合来指示哪里可以借对向车道超车、哪里不可以（图3）。
图3：美国黄虚线和实线组合指示是否可以借对向车道超车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一些国家的交通法规明确规定，在允许超车的地方，严格要求被超车辆不得加速，妨碍正在进行超车的车辆完成超越和驶回原车道。比如在澳大利亚，这一要求被明确写在道路使用规则中。至于一个或一侧车轮压实线是否算交通违法，并未见到美国和欧洲、大洋洲的法律中有这样的规定，算得上与之相关的规则，仅有不得干扰车道内的正常交通流的法规和处罚条例。
单虚线表示宽容的路权限制
单虚线表示这段路存在某种宽容的路权限制条件，比如可以跨越后继续按原方向行驶。点状线则表示接下来的车道功能发生了变化，比如接下来的这段路路权规则发生了某种变化（后文介绍）。
黄色虚线在我国和美国的道路都被用作双向单车道的中央分隔线（只是我国对黄色标线赋予了过多的任务，黄色并不单用于表示交通流向），表示在不影响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借对向车道完成超车，再驶回原车道；如果黄色虚线变成黄色实线，则意味着这段道路是禁止借道超车的，有时这种位置还会配合有禁止超车的禁令标志和体现危险元素的警告标志。澳大利亚的黄色虚线用于路沿一侧，是用来保护特殊用途的“畅通通道”的标线，除医疗或类似紧急情况以外，在标志所示的时间内不能在路边停车；公共汽车、出租车及租赁车辆可以利用这种车道停车上下客，但仅此而已。
城市主干道变换车道主要涉及三种标线
就变换车道的操作而言，城市主干道更多的不是借用对向车道超车，而是同向多车道的换道超越以及同向多车道的换道驶离需求。这时，主要涉及到三种标线，即白虚线、白实线、白点状线。理解这三种标线的意义和使用规则，对安全畅通至关重要。
1白虚线指示行车道边界
白虚线仅表示允许变道，并非鼓励随意变道
白虚线是典型的同向交通流车道分割线，《美国统一交通控制设施手册》（MUTCD，美国的标志标线信号灯国家标准）是这样对其进行定义的：A broken line indicate a permissive condition，意思是“一条断续的线，宣示了一种宽容的条件。”此表述说明虚线宣示的路权是断续和宽容的，是一种相对宽容的车道保护措施，与实线相比，是对路权维护强度的进一步降级。
从安全角度讲，虚线不仅标识了行车道的边界，也通过有节奏的断续（视觉频闪效果）向驾驶人传递速度感和距离感，持续的实线不能提供这种感受。我国最常见的所谓六九线，就是6米一条白线、9米一个空档，加起来15米，若时速为50公里/小时，一秒钟会完成一实一虚，因此，常说要保持三秒的跟车间距，大致看到2-3根白线就可以。这就是行车道上需要有实线和虚线的一个重要原因——实线告诉人们道路边缘在哪里，虚线告诉人们车道边缘在哪里，并且提供了行驶的进程感和距离感。美国最常用的是12.2米的断续线，实线和虚线比是1：3的关系。
图4：澳大利亚交通规则明确要求保持尾随距离至少三秒
无论是白虚线还是实线，都是在宣示车道路权。当驾驶人在车道中行驶，就不应受到其他车道的车辆干扰，只要有车辆试图插入其前方车道，都会是一种安全和效率的威胁。因此，虽然白虚线被定义为存在宽容和允许跨越，但这种跨越是存在路权保护前提的，那就是不得干扰原本在这一车道正常行驶的交通流，这也是为什么车道两侧都需要有标线的原因。
很多国家和地方要求驾驶人要遵守车道使用规则，比如在快车道上，够快的车才有路权，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的法规里，都要求明显低于主流交通流车速的车必须离开快车道，否则就是违法。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各州安全规则都要求在向右变换车道前，驾驶人必须回头从右肩上“目光犀利”地向后观察，增加这一操作难度，不仅可以大幅增加向右变换车道的难度，减少随意变道的操作数量，也可以提升安全性，因为驾驶人敢于把目光移开前方时，应该处于相对安全的驾驶环境。
所以，白色虚线并不是鼓励驾驶人随意变道，而仅仅是允许变道，它更主要的任务是提供车辆运行轨迹参照物和勾勒车道边界线，宣示的是本车道车辆的优先通过权。如果其他车道的车辆要进入，必须先让本车道的车辆先通过，并不能因此干扰这条车道的交通流效率。
饱和交通流道路上换道还需具体的规则
如果道路上是饱和交通流怎么办？如何换道插入？这就需要更具体的措施和规则。在很多国家的交通法规里，都有不得妨碍正常交通流的描述和处罚条款，就是针对该情况设定的路权保护规则。如果驾驶人处于路段中正常的交通流中，仅仅因为所在车道行驶速度有些慢，而想换入另一条流速更高的车道，前提必须是另一条车道有足够空档，否则就不应该变换车道，因为这种换道会导致被切入车道降速。在饱和交通流时，大家顺序前进，不更换车道，是最快通过交通拥堵路段的方法，我们的交通执法应该对此事下重手。在英国的快速路上，一旦前方发生拥堵，可变信息板上就会提示要求所有车辆保持原车道，禁止变换车道，这种控制方式对拥堵治理有效且意义重大。
在有些情况下，比如必须驶入左转车道或右转车道（也包括不得已的必须变换车道，如前方车辆出现故障或不正常的低速），或者是本车道在前方消失，就需要专门的交通控制规则和技术。在澳大利亚的交通规则里，有图5和图6所示的两个非常有借鉴价值的场景。
图5中的车道线在车道汇合之前终结，告诉B车驾驶人其对左侧的优先路权消失，B车必须避让从左侧换道过来的A车，这个判断依据仅一条，A车车位已经超过了B车，B车就必须让行，否则就是违法。所以，即使在A车到达所在位置时，B车是与他平行的位置，那么B车依旧有优先权，但是B车后面的一辆车，一定是在A车位之后，就必须让A车先“插队”了，我们国内现在说的“交替通行”，就是依靠这个规则实现的。
图5：B车对左侧的优先路权消失（澳大利亚交通规则一）
图6中A车的车道分车道虚线一直延续到车道尽头，表示B车所在车道有优先路权，即当因所行驶的车道终止，A车必须越过车道线汇入B车所在的车道时，应让B车所在车道内的车辆先行，A车必须等待有足够空间才能进入，此时就不是交替通行，而是要保证右侧车道的快速运力。
图6：B车所在车道有优先路权（澳大利亚交通规则二）
一条白色虚线的有和无，诠释了平行车道的两种路权，解决了谁该让谁的问题，也解决了应该保护哪条车道的问题。澳大利亚是靠左行驶的，我们把图5和图6调整180度，就可以看到在我国的用法。
图7中，B车要给A车让路。我国很多城市快速路的入口段有这种情况，在饱和交通流时，B车只要给超过自己的A车让路，就会形成一次一辆车的交替通行。
图7：B车让A车先行，交替通行
图8中，A车要给B车让路。白虚线标线的延续强调了B车所在的车道才是主车道，要牺牲A车车道的效率，保护B车车道的通行。在美国，有时会用点状线在关键换道路段取代行车道虚线，其表达的意思和操作轨迹更明确。
图8：A车让B车先行
2白色点状线提示车道路权将发生变化
图9是美国的做法。主干道直行车道在交叉口前减少了一条车道，最外侧车道变为右转专用道，所以标线从断续的白色虚线变成了点状标线，提示路权发生变化，告诉非最外侧车道的驾驶人，如果要右转，就要在这段进行操作换道，而且在这里最外侧车道的驾驶人要避让相邻车道进入本车道右转的车辆。这与澳大利亚的标线终结的做法一样，用点状线填补了空白区间，在更宽阔的道路断面里，这种做法比没有标线的提示效果更好。
图9：美国用点状标线提示路权发生变化
图10也是美国的做法。交叉口之间的右侧辅助车道，用点状标线告诉最右侧车道的车辆前方车道功能发生变化，并示意其他车道的驾驶人可以在这里变换车道进入最右侧车道，而且最右侧车道的驾驶人被要求必须避让要驶入本车道的右转车辆。左、右两图的区别，在于左图是两个连续路口间距小于1英里（1600米）时的做法，最右侧车道的上游左侧，不再有绝对路权保护，要避让其他车道车辆的转弯换道需求。
图10：美国用点状标线告诉最右侧车道的车辆前方功能发生变化
图11是美国四车道快速路在有两条车道要减少时的标线画法，点状线标识出了变换车道路段，要求起点至少在标线三角区前端上游的800米之前。
图11：美国用点状标线标识变换车道路段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希望驾驶人能够具有高水平的道德和文明素养，有强大的记忆力和自我管束能力，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才能实现。对于驾驶人的更多约束和引导是通过交通控制手段和知识普及来实现的，其中，标志标线承担的作用巨大，仅仅一个交织流的标线就蕴含着这么多的道理和知识。因此，无论从交通工程的角度，还是从驾驶人培训和教育的角度，包括执法监控安装方面，我们还要做很多很多细致的功课，我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也应该在这方面做出更多更具体的规定。
（文 / 公安部道路交通安全研究中心特约专家、3M交通安全系统部首席交通安全教育与政策联络官 官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