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杰：北京应停办公租自行车
2015-06-12 14:23:17   来源：人文经济学会   作者:    评论：0

　　近几年北京街头多出了很多自行车，车身如出租车一般，黄黄绿绿，或红或白，一看即知是政府运营。这些自行车起先是为了方便游客观光，现在成市民福利，大行于全市11个区县。说是公租车，刷卡才能骑行，其实和免费差不多。租赁1小时以内免费，1小时以上每小时收费1元，租赁1天封顶10元。这比当年北京公交"刷卡4毛"还便宜，收费只具有象征性。公租自行车一推出就受到追捧，2011年只有3000辆，现在已经超过3万辆，各个区县都在大喊不足。可以想见，未来几年内，公租车的数量和站点还将成倍增长。

　　政府向民众发放福利，按理说应当鼓掌叫好。不过，像所有政府福利一样，公租自行车也有代价，这些代价同样取之于民。分析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指出公共政策存在的效率和道德问题，乃是经济学者不可推辞的责任。公租自行车的问题并不复杂，对它的分析甚至可以用来剖析其他政府福利。

　　一整套公租自行车服务，除了要有自行车、还要锁柱、管理箱、视频监控、电网照明、监控中心，还有高昂的运营费用。自行车适宜短途出行，各个站点吞吐量有很大区别，需要人工调配，才能确保每个站点充分供应，并且不至于"爆棚"。有时调配不及时，自行车到了某站点，锁柱都已爆满，只得另寻站点。我看过一些报道，北京的公租车调配员很辛苦，他们每天开着装载斗车，在站点之间搬运。通州区有6000多辆公租车，调配员30多人，每人每天搬运的自行车超过万斤。此外还有设备维护、自行车检修，每个维修员每天修车高达80辆左右。

　　公租自行车的建设和运营成本有多高？缺乏公开财务报告，我无从得知。作为旁证，我在网上找到一则2013年湖南岳阳公租车的成本预算报告。这则报告显示，岳阳公租车1期投入5000辆自行车，从购买车辆到锁柱、工具箱、软件安装、再到施工费用、交通差旅等，从开工建设到四年半的运营费，共花费7100万元。单单自行车这一项，每辆车的费用1100元，每月运营费100元。我对自行车不熟悉，不知道1000多元的自行车是何水平。北京各项成本都要高得多，全市数万辆公租自行车吞食的费用，至少得以亿计吧。热心的朋友不妨申请政务信息公开，得出的总金额，以及平摊到每辆车的费用，我想会高到吓人。

　　成本如此高昂，收入几何？一个公租车运营公司曾在媒体透露，2013年3月份他们收到的租金是200元钱。你没有看错，确实只有两百元。这家公司旗下自行车主要在亦庄的工业区和生活区之间行驶。公租车是第1个小时之内免费，此后才逐次收费，直至10元封顶。骑行1个小时，能跑的路程已非常远，基本能满足地铁以外的短途出行。运营公司反映：几乎所有租车都是短租快还，收不到钱。这家公司单单自行车的维修和保养就有20多人，还有维护、调度、客服等人员。整个公司的营业额还不够一个员工一年的工资。

　　这些简单的事实调查和会计核算，都是我从公开的新闻报道获知的，感兴趣的记者和人大代表可以深入调查。光鲜的福利背后，都是实实在在的成本。这些光鲜的福利，也有很多问题。例如此前11个区县的公租车是封闭的，禁止跨区存取，从海淀区的西三旗到昌平区回龙观医院，还不到3公里的距离，公租车不能跨区存放。这是为了方便管理而设置的，明显缺乏效率，直至今年才陆续解决。租车人不爱惜自行车，损毁偷窃的现象经常发生。有些租车人甚至私自加锁，以期"长期独占"。这不能简单用道德败坏一言以弊之。任何产权不明的物品和场所，人们总倾向于漫不经心，不加爱惜，或者渐次将其"私有化"。政府想要禁绝此种情况，成本会非常高昂。公租自行车实行未久，这方面弊端还不太明显。假以时日，它的糟糕和混乱肯定不输给今天的出租车公司。

　　损毁偷窃，私下自有，这些都是诱使市民道德败坏的小问题，最可怕的是腐败现象。现在北京公租车有好几万辆，站点有数百个，还有一整套的指挥控制系统。再加上采购、调配、维修环节，参与的人和事更多，想不发生腐败问题简直不可能。如果岳阳的1100元自行车属实，将来北京爆出"天价自行车"就不足为奇。一个低效的公共系统，总是以巨大的"腐败-监督"成本为代价的。

　　现在公租自行车不只北京有，全国很多城市都流行，媒体通常视其为"德政"。政府举报公共福利还有挤压的效果。2010年以前，北京曾有两家提供自行车租赁服务的公司，后来亏损破产。失败的原因无非是成本太高，难以为继。企业家殚精竭虑，苦心经营，花费巨大成本都难以盈利，说明这种模式是缺乏效率，不经济的。政府该做的是破除阻碍，减少企业家成本，而不是亲自上阵。官员办事效率更低，同时还压抑其他企业参与。最近两年创业热潮，汽车出租的服务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城市里的自行车租赁却很难看到。我想，除了这行业可能真的很难赚钱，政府挤压也是很大原因吧。

　　北京市政府应停止这种福利分发，将现有公租车资产移转私有化，拍卖变售，彻底退出这一行。如果能赚到钱，自然会有企业去干；如果本身就不划算，政府更不应该滥派福利，浪费纳税人金钱，滋生社会问题。主张自由市场的人应当警惕福利主义。政府往往借助福利的明义，将权力之手伸到市场深处，培养大批依赖福利的"既得利益者"。福利不是退税，更与自由市场无关。希望真诚热爱市场的人警惕福利蜜糖，呼吁政府退出，减少税收。福利主义如吸毒，好吸不好戒，千万玩不得。